亡者與王者

※寫了好久，不知道有沒有把想表達的寫清楚。

※不過207終於出場了耶嘿。

241過世半年之後、利維坦1.0長久休眠沒多久，袋狼就等到了207和209出獄的消息，連忙要雲豹和渡度鳥去接他們回來，自已則在家將利維坦2.0做最終確認，不斷喃喃自語說只要九哥回來，一切都可以完整、再也不會出問題。

「他們現在不知道長什麼樣子……209我比較有印象，207我只有還在原北堂院的時候見過。他曾經指導過我武術，是蠻厲害的學長。」

「反正沒我強。」不過雲豹根本懶得搭理這個話題，在這個當下他只在乎209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強悍，207頂多算個路人。

「這我就不知道了，不過207應該沒有209強吧……欸、等一下是要帶他們回去，別忘了我還要上班！不要亂來！」渡渡鳥隱約查覺雲豹想幹的事，甩了甩拎在手上的上班用裝束，轉過頭瞪了雲豹一眼。

「切磋一下就知道了，反正你也不確定他們還強不強。」但不是第一次被瞪的雲豹完全不以為意。

「欸你、實在是……我是怕我們認不出來他們！」渡渡鳥忍不住邊跺腳邊走了好幾步，恢復正常走路姿勢時，207和209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他們視線內，只是意外地還有一位不認識的女子。接下來便是一場混亂，而渡渡鳥就算想置身事外還是不得不揮鞭解決一切。

以結果論而言，見面後的那場戰鬥獲勝的是超想去上班卻被阻止的渡渡鳥。209很明顯刻意封印自己的部分技術，但還是很強。而207也真的算強，不過好像壓根不記得自己教過渡渡鳥，不知道是不是渡渡鳥記錯。雲豹趴在渡渡鳥肩膀上喘完氣，跟滿臉不甘願的渡渡鳥一起把209和207扛回原北堂公園時，認真地思索著。

氣喘吁吁地回到家，袋狼已經久候多時有點不耐煩，看見209被點穴弄昏忍不住先瞪了雲豹一眼，才指使雲豹把209扛去研究室的椅子上。今天已經蒐集完夥伴們怒瞪的雲豹，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。

渡渡鳥扛著手長腳長超有存在感的207，眼見袋狼關上研究室的門、雲豹直接回自己房間，顯然沒有人要管這傢伙的死活，自己又急著要換裝去上班，只好將就著讓207先躺在沙發上。而莫名其妙就跟著一起回來的雅典娜，因為拿著渡渡鳥的衣服便一起跟進房間幫忙換裝。

吞下藥物緩和心臟因為過度勞累導致的紊亂跳動，雲豹咳了好幾聲，直到終於穩定下來後才推開房門。一踏出門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207一臉花癡地捧著渡渡鳥的手帕，像是得到什麼稀世珍寶一樣，看看手帕又看看天花板，口裡不斷碎念怎麼世界上會有這麼美的美人到底要去哪裡找才好。

雲豹想起方才風風火火說要直接著裝去上班的渡渡鳥，大概明白發生什麼事，但說實在的不是很想懂。

「幹、智障。」再度關上門之前，雲豹忍不住碎念出聲，正沉浸在一見鍾情氛圍中的207根本沒聽見。

看著袋狼整天緊緊跟在209和利維坦身邊，裝作一切都沒有改變，雲豹只覺得荒謬。

關於241在黑牢相關的記憶及被袋狼刪除一事，他早在放縱袋狼著手製作利維坦的時候就提出過反對，但看著袋狼近乎失神地重複著：「哥哥是不可能喜歡上九哥以外的人的，這段記憶是假的、假的！」他就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。

如果不讓袋狼對完美的想像被一口氣砸碎，然後讓其他人陪在袋狼身邊，幫著袋狼好起來、重新建立新的藍圖，那傢伙就只會永遠被困在所有人都還陪在身邊的時候。

為了完成自己的願望，同時不想讓袋狼發現他的身體狀況，雲豹開始強迫自己對袋狼更加冷漠。反正現在除了渡渡鳥，還有209在。雖然奸詐，但他們才是真的有可能陪袋狼走出來的人──更何況，他身體已經惡化到必須依賴更龐大的藥量才能維持運作了。

他是那個藍圖中，註定被撕掉的部分。那不如從現在就開始一點點毀壞，至少不會這麼痛。

看過太多次混濁的記憶之海、看過裡面複雜混亂的細絲和光芒，雲豹原本以為，人死後都只會幻化為這般不帶溫度的數據。

直到241竟然用最後的意志逃出黑牢的記憶核心，在記憶之海中找到袋狼，將尚未被刪改的記憶送出，雲豹才開始覺得，這片海或許還存在著其他的可能性。

而看著袋狼打造出的利維坦，就連最熟悉241的209和207也都如此信服，甚至逐步擁有數據組合之外的自我意識。雲豹對於自己願望實現的方法更多了一點想像。

可是這些想像全是他無法自行成就的，只好暗自比誰都還認真追蹤利維坦的狀態──如果成功的話，或許，還能留給渡渡鳥和袋狼一點點的寄託。不管自己可能會變成什麼樣子。

為了這個願望，雲豹刻意隱瞞渡渡鳥關於利維坦的真相，並在掙扎中作出一連串的相應舉動。

但在渡渡鳥利用執行任務結束的機會，為了查清楚241在黑牢裡的真相試圖闖入黑牢記憶核心的瞬間，雲豹是第一次真的感覺到後悔。

早該知道渡渡鳥比誰都敏銳，發現有什麼問題是不可能放手不管的，顧左右而言他什麼都不說，反而害了渡渡鳥。

戴上VR眼鏡準備進入記憶核心，腦袋裡閃過渡渡鳥那雙漂亮又充滿期待的瞳孔，還有自己親手摧毀那些期待所衍生出的失落。就算心底充滿著「我每天起床後都會看見你，到底為什麼還需要神你」的吐槽，他依舊沒辦法直視那樣的悲傷，只能默默吐出自己根本沒上過表特版的事實。

他覺得那個版無聊透頂，除了版主渡渡鳥整天日行一善幫忙神人外，只有那些空虛寂寞的智障才會上。但他很清楚，渡渡鳥是真的很需要這種認同。那人就連現在能夠直接穿著上班的裝束出門，都經過好一段時間的心靈建設，才不會顯得過於畏縮。

明明認真打起來，就連雲豹也並無自信能贏過全力以赴的渡渡鳥。可是只要被踩中那條阿基里斯腱，渡渡鳥便會瞬間顯露出無法隱藏的脆弱，連鞭都拿不好。雖然只要一點時間就能重振旗鼓，但在真正的戰鬥中，這就足以致命。

這樣的渡渡鳥，卻總想著要他和袋狼可以幸福、總覺得變得堅強的意義是可以守護他人。

而他明明總想反過來守護這個逞強的人，卻因為袋狼的藍圖太難以撼動、他的願望太難實現，忘了渡渡鳥或許才是那個，在他離開之後只能一個人抹掉眼淚面對袋狼的失控、撐起笑容幫助袋狼重新站起來，自己卻只剩下布穀鳥那片舞台的人。

凝視著渡渡鳥回到原北堂院和他們相處時笑得燦爛的畫面，雲豹不確定自己接下來要告訴渡渡鳥的事情，是不是足以讓那人願意醒來。更不確定那人願意為了這件事情醒來，是不是代表自己的願望比想像中還難實現。

「渡鳥，我是雲豹。」柔著語調，雲豹無視雅典娜驚訝的碎念，用最不隱藏自己的聲音繼續說著。「你記得嗎？後來你離開了原北堂院，到了鎮上的夜總會當扮裝歌手……你比誰都還要努力，慢慢地也累積出名聲，越來越多人為了聽你唱歌，聚集在那個不算小的場子裡。」

「我一直想要證明給雲豹還有袋狼看……我沒有辜負他們……」雲豹聽見渡渡鳥有些距離的縹緲回應，知道自己說的話開始產生效果。

「我知道。來看你的客人第一次把整個夜總會的廳子擠爆的晚上，你在台上說：『我今天能站在這裡，要謝謝我兩個最好的朋友。雖然他們今天沒有來，可是我還是想邀請各位和我一起乾掉手上的這杯酒，慶祝這對我來說值得紀念的一刻。謝謝你們今天來。』」

記憶之海因為雲豹的描述出現了那晚夜總會的畫面，渡渡鳥離開了原北堂院，成了衣著華麗的布穀鳥，卻在舉杯時顯得有些惆悵。

「那是我第一次，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在這條路走下去……可是雲豹不是、」舞台上的布穀鳥隨著記憶舉著酒杯，帶著笑容環顧所有賓客，但渡渡鳥的聲音卻顯得徬徨。

「那天晚上我在。」雲豹平穩堅定地打斷渡渡鳥的呢喃。「你說完這段話後，唱了你面試時唱的歌，對吧？面試前你一直對自己的歌聲沒信心，又找不到人聽你唱，就一直叫我試聽。煩死了明明很好聽又一直怕不夠好，害我不知道聽了幾百遍，所以我記得很清楚。」

「騙人、你在哪……」渡渡鳥的聲音逐漸靠近雲豹，不再那麼漂浮不定。

「我在大門旁的柱子後面，常常都在。那晚我還對你敬了一杯酒，不過那是你視線死角，你看不見。」

「雲豹……」聲音最後來到了雲豹藏身的那個柱子旁。台上的布穀鳥和所有賓客的動作在那瞬間凝結，雲豹在回憶裡轉頭，看見不該出現在回憶裡的渡渡鳥試圖觸摸自己的臉。

雲豹在那瞬間跳脫回憶，讓另一個自己同時凝結，並拉住渡渡鳥有些顫抖的手，頭也不回地奔向離開記憶之海的光芒點。

扯下自己和渡渡鳥的VR裝置大力喘息，雲豹皺著眉頭輕輕搖晃渡渡鳥尚未恢復意識的身體，有點擔心自己剛剛操之過急。到底在害怕什麼呢、為什麼會這麼害怕渡渡鳥摸到回憶中的自己。雲豹在心底詛咒著自己的莽撞。

渡渡鳥掙扎了片刻後才在雲豹懷裡睜開眼睛，渾身癱軟地一點力氣也使不上，只能努力吸取彷彿已經很久沒有碰到的氧氣。

「你醒了。」繼續支撐著兩人虛弱身體的雲豹鬆了口氣，而渡渡鳥靠在他胸膛上清楚聽見失序的紊亂心跳，卻覺得惆悵和安心同時將自己籠罩。雅典娜撲過來說好險你沒事的聲音明明那麼近卻顯得有些模糊。

「你……竟然在……為什麼……」不告訴我……喘得幾乎沒辦法好好說話，但渡渡鳥確定雲豹理解自己的意思。

「……」近乎狼狽地閃開渡渡鳥的視線，雲豹喘著氣改變姿勢將渡渡鳥扶起，卻因為那人幾乎失去所有力氣而顯得艱難，只好轉過頭看了一眼雅典娜。「喂、幫個忙。」

多虧剛剛一直緊盯著雲豹和渡渡鳥抱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麼，雅典娜反應很快地扶住渡渡鳥另外一邊的肩膀，兩人一起把渡渡鳥從任務執行室帶出，好不容易才走到眾人時常聚集的客廳。

發現狀況不對的207丟下手上的餅乾箱子跑過來接住渡渡鳥，充滿安撫意圖地不斷搓揉著渡渡鳥的手臂。

蠢到以為布穀鳥是渡渡鳥的妹妹，卻還是這麼關心渡渡鳥？雲豹打量了207寫在臉上的擔心還有一直綁在手上的手帕片刻，視線重新回到還是大口喘息著的渡渡鳥身上。

關心渡渡鳥的狀況多過於莫名其妙和自己同步發言的人，卻在無預警下被打了額頭，兇手還貌似馬上許了什麼鬼願望，許完繼續搓揉渡渡鳥的手臂。看在那蠢貨對渡渡鳥看起來充滿關心的份上，雲豹勉強忍住自己狂飆髒話的衝動。

「我先走了，不想跟這種智障待在一起。」

被蠢成這樣的人喜歡，就算被神了，渡渡鳥大概還是很困擾吧。

雲豹直到剛剛湊近207的臉大罵對方智障，才終於第一次仔細看過那傢伙的長相，完全就是會把心情寫在臉上沒辦法做壞事的人種。想起渡渡鳥曾經在自己面前大罵207是白癡的表情，讓他在房裡失笑出聲。

瞇起眼幻想207跟在渡渡鳥身邊的模樣，蠢了點，但還可以接受……如果是這個智障，渡渡鳥也不用再臆測那人的任何想法了。或許，和喜歡自己比起來，會輕鬆很多吧。雲豹邊思索著，邊將渡渡鳥幫自己準備的好幾個藥物分裝瓶填滿，將其中一瓶收進衣服暗袋，其他的藏入抽屜。

渡渡鳥一直以來都太過渴求被愛，光是被神就讓那人開心半天。可是雲豹知道，渡渡鳥真正需要的，是藉由被愛建立起自信，讓那個渾身傷痛的人，能漸漸認同自己的模樣。

可是時間不夠了。現下只求有個人強悍到足以代替他保護渡渡鳥、全心全意地讓渡渡鳥不用一個人承受和面對一切，這樣就好了。

身為241小組成員，207的強悍其實沒什麼否定的空間。如果那傢伙真的喜歡渡渡鳥的話，說不定，那個過於單純明亮的世界觀，可以把渡渡鳥從那片霧靄中拉出來。

「但只被布穀鳥煞到是不行的，你這智障還差得遠。」

渡渡鳥需要的不單純是愛。沒有好好理解這點的話，這朵花再怎麼照料都還是會枯萎的。

只怕真的枯萎的時候，他已經沒有辦法幫渡渡鳥抵擋一切風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