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河令同人,算是蠍兒那篇的後續,找鞋CP。
以劇為基礎,沒看過原著小說,如果有出入處請見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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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見大雪崩塌,他在撲向義父坐轎的瞬間,不知何故想起了與他緣分淺薄的義母。
他記得義母身上有著淺淺的香氣,那是混雜著薰香和胭脂的味道。見面的那天,他第一次知道建築能有多宏偉,縱使他已經換上義父在啟程前添購的衣服,仍分不出自己與下人之間的區別。
「敬郎,這孩子是?」他在這聲困惑的呼喊中,看見義母優雅且華美地,向他們走來。
「這是我在南疆遇到的孩子,見他被村人奴役,便將他帶出村落,收他為義子。」義父將他輕推向前,補上一句:「蠍兒,見過你義母。」
他還來不及張口重覆這個陌生的詞彙,義母已俯下身子,沒做過任何粗事的纖白手指撫上他的臉頰,他第一次知道手可以如此光滑柔軟。
「可憐的孩子。你吃了不少苦吧?瞧你瘦成這樣子。不要怕,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,義母會照顧你。」
——我,可憐嗎?這是他被義母召來的婢女丈量製作服裝需要的身長時,腦子裡反覆出現,卻始終沒有說出口的疑問。
義父時常不在家,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不斷奔走,回家時則多會帶著一些藥帖,詢問他是不是能做成第一次見面時,他見過的那顆藥丸。他每次搖頭,義父神色便更凝重些,他知道是長老還沒成功做出那帖藥,也察覺那帖藥有多重要。
那段時間義母教他各種禮儀、教他識字和琴棋書畫,告訴他義父喜歡乾淨優雅的孩子。他不用人盯著也沒日沒夜地學習,甚至暗自學習府裡上下的各種潛規矩。
他還留著義父帶回來的每一張藥帖,反覆觀看、思索著那帖藥的配方,在義母的允許下,安排下人去城裡買他要求的藥材,一次次調整及測試。義母曾經問過為什麼要這樣做,他說義父在找一款藥的配方,他想幫忙。
義母把他的言行舉止都看在眼裡,稱讚他是個很上進的孩子,還說義父也是個很有理想的人,只是有過度猜疑他人言行舉止的壞習慣,如果遇上了,記得要跟義父好好解釋,會沒事的。
「你義父只是需要被人好好看待。你好好對他,他總會明白。」
「明白,然後呢?」
「他就會懂得珍惜。」
他一直記得義母這句話,卻直到很後來,才了解那是義母最真切,卻未曾實現的願望。可悲的是,他也逃不過這種分秒未停的折磨。
成功調配出藥方的那天,他主動叫住原本打算直接回房的義父,在那人驚訝的神色中將藥丸捧在掌心,獻寶似的呈上。看見藥丸的瞬間,義父的神色轉為欣喜,伸手將他攬進懷裡,說不愧是義父的好蠍兒。
義父將藥吞進嘴裡時,他驚訝地瞪大眼睛,才知道義父尋尋覓覓是因為該藥能緩解其所中之毒,只有每月服用能保義父性命。
「蠍兒,義父若能苟活,都是因為有你這個好兒子。」
他想起南疆的村子,想起那些曾經與自己相伴的,繁複而深沉的毒。若那些毒皆有其解方,沒道理義父只能用此方式延命。
「義父,蠍兒想回南疆一趟,或許能在村裡找到解藥的頭緒。」
「這件事情先緩著,答應義父,不要讓你義母知道中毒的事,我不想讓她擔心。」
他就這樣瞞著義母,直到義父確認他調出的藥確有功效,決定帶著他一同前往南疆,都沒有透露分毫。
在不知原委的狀況下,義母對於他們的南疆行當然是反對的。義父卻以:「我帶蠍兒離開的時候太匆促了,蠍兒說什麼都想回去看一眼,好像是有東西留在那。」近乎是輕易地,說服了義母。
他當時只覺得為了不讓義母操心,這種謊話是必要的。後來的他才會知道,義父說出來的所有話語,都必須掂量其中真假。
抵達南疆時,村落已無人煙。他在一片荒蕪中,相信長老帶著村人不顧自己連夜逃跑,義父什麼也沒從長老那裡得到。
他贖罪似的,翻遍曾經熟悉的藥室,把可能用上的全都收拾到轎上,還沒回到趙府,便從義父嘴裡得知義母意外喪命的消息。
原來啟程前的道別已是訣別,他沒能見到義母的最後一面。
義父沉痛地說日後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,他那時哭著信了。就這樣,相信了很久很久。
也或許,他早就被義母說服了。才會偷偷留下義母的琵琶,自學、改造成自己後來用的這把,還天真地相信自己是那個例外,是那個辜負眾生的男人,最終會攤出真心回望的人。
縱使到了現在,一切都顯得那麼輕透與可笑。
他試著將義父從轎子裡拉出,然而義父明明見到大雪就要襲來,卻使勁地抵抗,像是根本沒想活下來。他知道義父在拒絕自己,不用看也知道義父眼裡鐵定充滿了怨懟,義父不可能原諒身為背叛者的他。
——更可笑的是,縱使如此,他仍只想著要帶著義父一起逃。
還說柳千巧是癡兒,到最後,自己才是最癡的那個。
他沒想過柳千巧會回鬼谷。或許,這麼多的辜負、這麼多的背叛,若全都記得,真的太苦了。不知道柳千巧死前在想什麼,記不記得他自以為是地給過她兩個選擇,而她或是勇敢、或是懦弱地,選了第三個。
大雪崩落的衝擊把他撞離了轎子,他拚了命地在冰冷的混亂中重新抓住破損的轎身,撈出那個在一片雪白中毫無反應的身子。
他的動作像是驚醒了義父,激發對方發瘋似的掙扎,使勁地想要操控已經殘廢的四肢、發出不成字句的聲音,他在流動的大雪中光是讓他們不要被淹沒,便幾乎耗盡全力。
為了壓制義父的動作、讓他們有活下去的機會,他才在混亂中真正對上義父的眼神——
那雙讓他獻身般追隨的眼眸裡,找不到他原本以為會有的恨。
他為此怔住。毫不留情的雪在那瞬間淹沒兩人的小腿,他們摔在比任何一波浪都要洶湧的雪流裡,隨時可能喪命。
用力地把義父拉進自己懷裡,他近乎貪婪地追逐那雙終於只看向他的眼睛,看見裡面的自己泫然欲泣。
「義父,沒關係,蠍兒陪你。」
收緊臂膀,化解義父始終徒勞的掙扎,他閉上了眼睛。
若能遇見義母、若能遇見千巧,他想要告訴她們,他終究盼到了那個,他渴求一輩子的光。
就算可能只是他又一次的幻覺,在這一刻,也已經都不重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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